【成報-秘學筆記】我搭第一班小艇離開,如今所有渡輪都變成了密閉空調的快船,我很高興這艘小艇還是二十年前那個樣子,透風、緩慢,「達達達」地在海上擺盪前進。
「今晚又要碰見他了」。我手裏揣著他送給我的禮物,想起他曾對我說﹕「我還要你帶我去在海那一邊的半島。」那個地方與我剛才離開的島嶼截然不同,每逢假日,街上都是眾多的遊客,熱鬧得像個墟市。
其實我要帶他去的地方在半島更遠僻的一個角落,那裏是條靜靜的小漁村,岸邊總有幾頭黃狗睡覺﹔沒有客人的時候,店家的夥計就聽收音機乘涼剝花生,看潮水漲退。
進出此地,你可以搭我坐的這種小渡船,也可以多花點錢僱一名漁夫開駛快艇,急箭般地劃過水面。坐漁家快艇是很好玩的,前後左右全無屏蔽,手一伸就能拍到海面的波浪,伸出舌頭就能舔到空氣中的鹹味。
這才是我想帶他去的地方,結果我們當然沒有去成。我能期望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和他坐上快艇,登岸的時候扶著他的手臂,在小道上與剛出生沒久的小狗戲耍,再到浮於水面的漁排選擇一條可憐的活魚做午餐嗎﹖問題已經不是該等多久,而是可以期盼多久,希望和等待是兩回事。我不等待,我只盼望。對一個自許的知識分子而言,「希望」是最殘酷的笑話。可笑是因為其實我們心中都有數,這個世界不會變得更好﹔殘酷是因為我們卻仍然緊抱不放,以為世界真能變得更好,起碼在我身後。
那麼,或許在我死了之後,我會和他去那個遙遠的半島,看他蹲下來用自己的頭髮逗弄可愛的小黃狗。這就是希望的本質,永生的意義嗎?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