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3日星期五

梁文道:我會做的事(1)

【成報-秘學筆記】我喜歡看人家說電視的好話,尤其是那些我喜愛的人,我可以借用他們的言語解釋自己還在做電視節目的理由。為甚麼上電視需要解釋呢?不,我沒有那種讀書人的清高,以為在小熒光幕(或者一版液晶片)上亮亮相,就墮落了,就俗了。不,我只是不喜歡看電視。

回復獨居生活之後,家裏的電視就像口沉默的井,水面漆黑,可以為鏡,透不出一絲光線,也沒有任何聲音。我要強迫自己每天把它打開一段時間,至少得看看新聞吧。

近日翻閱大陸翻譯的尚.高克(Jean Cocteau)作品集(其實書上的譯名是讓.科克托,但是我贊成邁克的說法,尚.高克多就是尚.高克多,獨一無二、當仁不『讓』,有甚麼好讓的?何況『讓』這個字離原文Jean的發音更遠),其中一卷是他的訪談錄。很高興在裏面讀到他竟然喜歡電視,甚至想當電視主持:

「……我認為電視是一種寓教於樂的方式。要是有時間的話,我很願意主持節目。坐在小屏幕前,我感到放鬆自在。在蒙特卡洛電視台,我曾對我的觀眾朋友們說,我來了,我來對你們說話——不是一張照片。我來到你們家中,你們可以選擇接受我,或者拒絕我的拜訪。這樣與人們親密交談,太有趣了」。

電視當然不是這麼一回事,電視機才是。即使是一口黑暗沉默的井,電視機還是我家裏的親密物件。而電視,在一個節目主持人與家裏沙發上躺坐的觀眾之間,實在有著太多太多的人。沒有那些人,你不可能對著我們說話,有那些人,你就不一定會感到放鬆自在了。尚,看來你並不大懂電視。

但我還是很高興看到尚.高克多這麼說。我不懂寫詩,不懂畫畫,更不懂拍電影,可是我至少懂得做一件他沒有時間去做的事。可堪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