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0月20日星期三

梁文道或馮振超:學術家還是學者

【都市日報-兵器譜】近月,地鐵站裡有一這麼一系列廣告,主題是大人們對小孩未來身份的盼望。其中一幅有個小男孩,頭上用白線描了一頂學士帽,旁邊寫著「學術家,可以嗎﹖」。「學術家」﹖多麼奇怪的名銜,聽都沒聽過。我想「學術家」指的大概就是學者,而這幅廣告的意思應該是這個小男孩未來有可能成為學者。但廣告公司和買這廣告的客戶或許中文太差,不知道「學者」這種稱呼;也可能是想別出機杼,把「者」變成「家」,好提升搞學術的人的地位。

很多英文名銜一譯成中文,就總有點不搭調。例如artist本來名正言順可以譯作「藝術家」,但我們老是覺得不對勁。

西方世界,隨隨便便一個街頭肖像畫師照樣可以叫artist,但用中文把他稱之為「藝術家」又好像太抬舉了。所以我們喜歡一個更中性,甚至有些技工味的「工作者」三字。因此不但凡做藝術的人,一律稱為「藝術工作者」;至於作家,則是「文字工作者」。

從前唸哲學的時候,常為如何翻譯philosopher一字苦惱。外國一個研究哲學的研究生會自稱philosopher,可是連本地知名的李天命都要謙稱地把自己的名頭寫作「哲學工作者」,我們又怎好自稱「哲學家」呢﹖

「家」這個稱呼在中文裡面的地位太高尚,沒有獨到的一家之言,沒有開枝散葉開宗立派的,又如何當得上個「家」字﹖

因此本來自當中性,沒有價值高低之別的artist、writer、philosopher到了中文就有兩種翻譯。成就高的自然是「藝術家」、作家和哲學家;平平凡凡以此為業的則是藝術、文字及哲學的「工作者」了。

然而我們港式中文似乎嫌「工作者」還不夠Cheap,硬是多生一個「員」出來。於是好端端的政治評論家變成「時事評論員」;而我這等在大陸和台灣被叫做「文化評論人」的,於此間成為跟電梯操作員差不多的「文化評論員」。

果然職業無分貴賤,甚是平等。「學者」二字用來翻譯academics,原本天衣無縫,一來它很中性,二來它是古已有之有典可據說法。

可如今要講知識經濟,研究學術的人地位高了不少,所以那個廣告幫「學者」自動升級,化身成「學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