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2月8日星期三

梁文道或馮振超:綠化

【都市日報-兵器譜】和宣稱「平衡」身心「回復」自然,其實耗費大量珍貴水資源的Spa一樣,「綠化」也往往會弔詭地帶來對環境的破壞。與「平衡」相同,「綠化」同樣是個很欺瞞性的字眼。

「綠化」和「平衡」都是十分優美的字眼,充滿新中產階級的審美趣味,很易令人聯想起一幅草木扶疏、流水淙淙、空氣清新和蟲鳥飛舞的田園景象。所以當最早的環保運動用綠色做為象徵性的顏色,把現代社會那種房屋高樓一模一樣的模糊性格,與工業化帶來的煙囪處處的地景描繪成可厭的「灰色」時,實在是十分高明的形象策略。而且這種綠與灰的對比還讓人想起工業革命之前的地球本來一片藍藍綠綠,現在的世界則是腐蝕性的紅紅灰灰。因此又被人叫做「綠色運動」的環保運動就有種要回復原始的心理傾向,它的運動方針不是進步性的,而是治療性的;它的目的不是讓人類文明更先進,而是要治療人類太過追求進步的惡果。

當綠色成為我們這個時代最美的顏色,當所有樓盤廣告都用綠當成主調,當政府的宣傳片都用廣植草木的形象語言來推廣環保,所謂「綠化」的意義也就開始模糊起來了。

「綠化」太容易被理解為栽種植物,似乎只要種種植物就是一種很綠很環保的行動。正因為「綠色」是個太過美麗的形象,是個讓人浮想聯羽的社運推廣手法;所以它的審美意涵才會那麼輕易地反客為主,遮蓋了環保運動的激進政治意蘊。內地有些城市搞綠化工程,廣植行道樹,結果卻惹來更大的浪費。因為那些馬路旁的樹種得太過貼近,而且全是同一種樹,所以一有蟲害就通通死光。同樣地,有些紙張生產商推銷自己很懂環保,砍了樹之後又種回更多的樹。問題是那些新栽的樹也都是完全相同的品種,徹底毀掉了原生森林的生物多樣性。為甚麼發展商可以拆卸簇新樓宇,還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綠化」了環境呢﹖原因也就在於「綠化」二字可以用得太隨便。彷彿居民工作的環境是現代的灰色文明,一放工就回到了那花園滿布有草有樹的綠色家園。上班時受傷,下班後治癒,原來針對整個文明的社會運動變成讓個人住得舒服的環境美化措施。

把廢料堆到別人的地方,自己住得很「綠化」,這算是很環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