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0日星期三

梁文道:中國怎麼想?

中國很大,大到甚麼地步呢?且舉一個例子說明。畫家陳丹青近年以文字創作馳名海內,經過前幾年辭教清華大學生一事之後,更加成了人盡皆知的新聞人物。好吧,就算不是人盡皆知,起碼文化圈內沒有人會不曉得誰是陳丹青吧?

前陣子,我聽到一個應該準確的故事。話說某北方地區新華書店的老總向人問起:「聽說有個叫做陳丹青的作家最近很紅,他好像有本書叫做《退步集》。我們是不是該請他過來對我們的讀者講講話呢?」

中國有多大?一本大家以為早就火翻天的書要用幾近3年的時間,才從北京傳到更北的地區;中國就是這麼大。這個故事教訓我們千萬不能把城市人的常識當作全中國的常識,更不能以為大城市媒體上很常見的名字就此人人熟悉人人認識。你看,新華書店的老總也算是廣義文化圈的人了吧,只不過因為地處偏遠,他竟然也要過了3年才聽說有陳丹青這號人物。

明白這個道理,近年許多耐人尋味的事件也就不難理解了。

這去一年多,中國互聯網出現了許多新名詞,其中一系列來自地方執法部門造成的幾樁疑案。這幾起案子的共同點是:有人橫死於公安局看守所內,而當局卻給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解答。比方說「躲貓貓」:雲南五溪北城鎮男子李喬明因涉嫌盜伐被拘,2009年1月30日進入看守所,一週後受傷住院,繼而死在院中,死因是「重度顱腦損傷」。警方事後對外宣稱那是因為李喬明在所內與獄友玩「躲貓貓」,不慎滑倒,把頭撞在牆上致死。

又如「做夢夢」:江西漢陽男子李文彥因涉嫌偷電被捕刑拘,2009年3月27日晚死在看守所裡頭。據當局的消息,當晚他不停做噩夢,口中直喊:「又來了,又來了!」,所中人員屢喚不醒,他才終於死在睡夢之中。

一個是玩遊戲玩死的,另一個則是做夢夢死的;這等案情實在太過離奇,令人難以信服。於是「躲貓貓」和「做夢夢」成了網上的熱門關鍵詞,一時間議論紛紛;有人批評地方政府部門謊瞞真相欺人太甚,有人指責現有的刑事拘留制度有很大漏洞,還有更多人怒斥警方暴力迫供嫌犯。誠然,這都是很重要的議題,很值得大家正視。

可是在我看來,首要的問題應該是那些地方部門怎麼說得出這等令人失笑的藉口?難道他們自己不覺得「躲貓貓」和「做夢夢」是很荒謬的笑話嗎?為甚麼會好意思向媒體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