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12日星期三

梁文道:所多瑪城的夜半歌聲?(二之一)

歡迎來到所多瑪,且讓我為你介紹這座城市裡所剩不多的善人。例如許志永,香港中學生鄭詠欣最近才在報刊上發表公開信,呼籲溫家寶「用法理來說服我」,有情有理,令人慨嘆,是一時焦點。在我看來,這封信令人神傷的,是鄭小姐記述許志永被捕幾個月前還對她說:「中國政府已很努力,要對政府有多點耐性!」每次在香港和台灣向別人介紹今天大陸的情況,都有人批評我的立場太過曖昧,取態太過溫和。他們認為中國政府仍然是大海中那頭兇猛的巨獸,獨裁專制,噬人無算,而且絕無任何溫和漸變的希望。而每一次,我都會告訴他們真實的情況很複雜,不要簡單地總體化中國的問題,「要對政府有點耐性」。

我的朋友許知遠也寫了一篇感人肺腑的《我們這一代》,他說許志永兩年前意氣風發地對他表示「2008年的奧運會將給中國帶來一次巨大變革機會。當全世界都盯著北京時,政治權力將有所收斂,而不同民間組織都應利用良機,拓展公民社會的空間」。

對於這番話我一點也不陌生,一點也不難理解,因為我也說過類似的東西,我同樣對汶川地震和北京奧運之後的中國充滿信心。所以,每當外國記者找我談論中國的黑暗角落,我都會在最後提醒他們,永遠要看到光明的那一面,就如我曾提醒你一樣。

而那光明的一面,就包括許志永和他公盟裡的同伴,以及正在崛起的維權律師群體,與其他無數想做好事的熱心人。這個國家腐敗,這個社會冷漠,整個局面似乎就維繫在一個十三億人關於某則謊言的默契之上。儘管如此,卻竟然還有這麼多人願意付出自己的時間,去替陌生人的子女奔走,如譚作人;竟還有這麼多人願意犧牲自己本來可以享受的生活,去替苦難無告的同胞叩門,如許志永。

我甚至樂觀到把政府也算進這光明的一面,因為至少他們曾經容許這種昏沉裡的搖曳光芒,在那裡發熱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