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22日星期五

梁文道:禁煙之後怎麼辦

【飲食男女】我發誓,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在這裏談煙了,以免給人投訴,說我鼓吹吸煙,最後停掉我的專欄,少了一筆買煙錢,那就很不妙了。可是各位煙民同志們,十二月三十一號之後,我們就再也不能在餐廳裏放肆地吞雲吐霧了,除了龜縮進可憐的小書房(如果你有的話),或者在街上遭人白眼挨風抵雨之外,我們總得研究一下後路吧。

首先,我們應該立即訂好地方,在今年的除夕夜裏送別吸煙的老好日子。凌晨十二點以前,且讓我們一口接着一口地狠抽,猶如死囚的最後晚餐,最要緊是飽。等到鐘聲響起,倒數結束,末日就來了,這時就讓那最後一根煙悲壯又不無一絲哀怨地熄滅在「驪歌」聲中。人人歡呼「新年快樂」的當兒,只有我們體會時光流逝的憂愁。

然後我們都迷上了新鮮的空氣和可愛的陽光,成了dining al-fresco的忠實信徒,沒有戶外座位的餐館絕對不去。屆時我會一一造訪這些可敬的地方,向大家報告哪一間的菜做得好。又或者我們重新發掘了野餐的樂趣,乘週末呼朋引伴去郊遊。當然那必須是純粹的野地,不能是政府康文署管理的範圍。而且大家必須留意,自己帶好便攜型煙灰盒,要不然留下火種釀成大禍,那麼我等煙民就萬死難以辭其咎了。

狠一點的,可以考慮離境消費,比如說澳門,那裏的賭客不乏大陸貪官,他們沒有不抽煙的,所以澳門保證在禁煙這一條上學不了香港,萬歲!要不就去深圳,深圳好呀,大江南北各省口味匯聚,近年它的飲食業搞得有聲有色,我們應該再去為它添上一把火,協助深圳特區的發展。說真的,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搬到深圳住,我自己才剛剛去過看房子,比香港大多了,價錢更是不能比。更重要的,是抽煙自由。

走不了也不打緊,因為我發現這條禁煙法例原來是有漏洞的。漏洞?嘿嘿,是呀!它只禁止「吸煙」,可沒說不准「嗅」或者「嚼」煙呀!看來大家都忘了煙是可以嗅也可以嚼的。先說嚼煙,那是美國人至今擁有的習慣,尤其牛仔和棒球運動員,他們最愛它的豪邁奔放。一把煙草切成細條,再泡在口味不同的各種調味汁裏,盛裝成袋。用時撕下一小塊丟進嘴裏,看來就跟嚼香口膠差不多。補充一句,有人認為美國人愛吃口香糖的習慣是他們嚼煙文化的遺緒。

可是嚼煙在香港幾乎是找不到的,而且嚼多了會有噁心反胃的感覺,吐出來一片淤黑濕黏更是難看。所以我還是推薦另一種偉大而光輝的傳統:鼻煙。明朝末年,崇禎皇帝曾下令吸煙者死,當時中國人吸的就是鼻煙。後來這位反吸煙的皇帝不得好死,上吊自殺,中國人就開始正大光明地賞玩鼻煙了,我們的鼻煙壺之精美華貴,更加是舉世無匹的藝術品。

看來鼻煙一向是禁煙時期的煙民救星,例如十八世紀的普魯士國王費德里希就曾禁止戶外抽煙,理由是怕吸煙增加了火災的風險。於是煙民們就想到了不用點火的鼻煙,一時之間成為風尚。然而說到風尚,又有誰比得上法國人呢?十八世紀的法國,是伏爾泰等啟蒙思想家呼風喚雨的大舞台,這批演員的標準道具就是鼻煙壺了。嗅鼻煙被認為是最時髦最有型的行為,並且清潔衛生,因為它不會噴得別人一頭煙,完全沒有二手煙的問題。崇拜法國的歐洲人都迷上了鼻煙,例如偉大的英國史學家、《羅馬帝國衰亡史》的作者吉朋(Edward Gibbon),就是靠鼻煙刺激靈感才能完成這部皇皇巨著。

然而抽鼻煙也有講究,一隻手的拇指和食指揑起一點煙粉湊近鼻孔猛吸,另一隻手得準備好手帕或者紙巾,因為吸鼻煙一定會打噴嚏。假如你不清理鼻毛,結果會更骯髒。要是受不了這等麻煩,或是怕自己嗅鼻煙的樣子更惹人厭(而且有點像吸毒),那麼你還有最後一種選擇: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