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日報】最近幾個月,朋友圈子裏的談話總是離不開新一輪的緊張局勢。有些人本來約好見面,但臨時被人送上了車,帶去京郊某處「集中看管」。有些人則三天兩夜地間歇「失蹤」,下回收到消息已經不曉得給弄到神州大地的某一個角落去了。更有一些,乾脆正式拘捕,只是送審時間仍未確定而已。至於各種彼此聯絡的工具,電話電郵,自是早在監控之中,只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還更嚴密罷了。在這屬於習近平的年代裏頭,最叫人意外的地方,是許多受到打壓的朋友,正好是大家心目中的「溫和派」。似乎越是溫和,越要受到對付。不過回頭再想,便曉得能發現事情本來也就沒那麼意外。
例如許志永、郭玉閃和笑蜀這幾個香港人比較熟悉的人物,雖然常在外間媒體亮相,是大家心目中的標準異見份子。其實放在內地某個圈子的標準來看,他們只不過是溫和得可以的改良派而已,並且因此常常挨罵。尤其笑蜀,早在他仍廁身體制內媒體的時候(也就是在《南方周末》當主筆的時候),就已經不斷宣揚公民社會的理念,鼓吹一種由下而上的漸進改變。他的務實意見,他對當權者用心良苦的寄語,總會受到更激進圈子的批判,說他不切實際,甚至幻想合作。老實講,我有時也覺得這人未免單純到了「迂」的地步;只不過我始終未能理解為什麼一些曾經天天見面親如兄弟的好友,會在路線分歧之後,反過來惡言相向,乃至於割席絕交。都是希望國家變得更好,有必要為了政見和策略的差異鬧到敵我鬥爭的境地嗎?
既然這都是些想在現有體制之內擴大合法維權範圍的改良份子,並且因此被人譏笑為想跟當局合作共謀的「投降派」;為什麼今天反而成了當局壓制最力的頭號大敵呢?我想,那恰恰是因為他們溫和。
由於溫和,由於他們的不少意見是真有可能落實,由於他們的行動真的起到了足以引人仿效的作用;所以他們期盼的轉型也就要比更激進的藍圖容易實現(起碼在當局眼中)。因此,他就成了最危險的人物。好比香港幾個呼籲「佔中」的學者,較他們激進的,大有人在;但他們卻是建制派全力招呼的對象,而非那些更勇武更進取的力量。為什麼?就是因為他們的主張更加逼近現實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