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5月4日星期四

梁文道:那一年的六四

【都市日報-兵器譜】今天是五月四日。「五四」二字已經成為現代中國文化史上的巨大符號,有人說那是一場青年愛國運動,有人把它和「新文化運動」變成等義詞;有人強調那是中國的文藝復興,也有人認為應把它比喻為中國的啟蒙運動才是。

不同的政治立場,不同的學術派別各取所需,各自詮釋出複雜互異的五四精神。但埋在重重理論和話語背後的那場運動本身,卻越說越模糊。如果回到歷史細節,還「五四」一個社會運動的面目,我們又能看到些甚麼呢?

正如所有用日期和數字來命名稱呼的運動,五四遠遠不是一天之內發生然後結束的事件。就好像今天被官方稱為「八九年夏天那一場風波」的「六四」其實涵蓋了兩個多月的時段一樣,作為一個社會運動,一九一九年的五四遊行以後,還有聲勢更為浩大的延續。

那一年的五月四日之後,北京繼續有學生聯群結隊地上街活動演講,散播反日訊息,平均一天最多有三千人。到了六月一日,北京政府終於忍受不住,頒布了戒嚴令,陸續有學生被補。

六月三日上午,兩千多名學生以10至60人為一團,不理禁令,在街上演講。巡警則出動馬隊驅散,很多學生被警察用警棍毆打,甚至給馬蹄踏倒在地。下午被捕人數增至400人,首都監獄人滿為患,政府竟然乾脆把北大法科校舍變成臨時監獄。

六月四日,政府已經關押了1150個學生,北大的理科校舍這時也被闢作第二臨時監倉。學生在獄中飽遭虐待,但堅持抗議,甚至發出視死如歸的誓言。政府這一動作與學生不屈的精神刺激起全國各大城市的怒潮,其中反應最激烈的首推上海。

六月五日上午,上海開始罷市,英美法租界的商店一家接著一家拉下了大門。店舖關門的聲響到了下午擴及郊區,除了外國人開的店,所有食肆甚至夜總會等娛樂場所都閉門停業。當時仍未有全國統一工會的工人,則在六月五日這一天開始投入罷工,到了十一日罷工的人數超過了九萬。

六月九日,天津市民也決定加入罷課罷市罷工的行列。北京商界為之震動,金融恐慌一觸即發……

套句俗話,接下來的事已成歷史。三名親日分子被罷免,徐世昌總統向議會遞上了辭呈。六月二十八日,巴黎和會的中國代表團拒簽合約,標誌五月四日那一天開展的運動得到了勝利。同樣是戒嚴令,同樣是鎮壓學生,為甚麼那一年的六月和後來的六月會有這麼大的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