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0月1日星期三

顛覆親中 梁文道

嗜抽煙、好讀書的梁文道任重道遠,因為他擔任商業一台總監以來,一直密謀顛覆親中。

「顛覆親中」這個詞匯如果單按字義解釋最少可以洋洋灑上一萬字,還不計算中國人習慣在政治上穿鑿附會又多加一萬。

簡單來說,梁文道認為大家習慣把「親中」這概念壟斷,狹義地等同於徐四民、東方紅、裕華國貨、天安門廣場等等標記符號。所以他立志要為「親中」重新演繹,加入賴昌星、Hip Hop、新天地、老胡同等等中國元素。而商業一台就成為這一次顛覆行動的橋頭堡。

我姑且把這種反抗傳統「親中」的舉動稱作「顛覆」,是以命題「顛覆親中」。

要寫「顛覆」和「親中」,其實牽涉一眾本地傳媒、專家、學者經常有心或無意地指鹿為馬式的政治學謬誤。謬誤一:傳統上我們認為反中央、特區政府的人為「顛覆」,但如果按中華人民共和國藉無產階級革命而建國這一歷史演進的話,那麼一干經常遊行示威破壞社會穩定的人非但不是反中亂港,而是堅持毛主席「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社會改革路線,可以勉強被稱作「親中」。謬誤二:我們習慣調侃(或者歌頌)那幫高舉「沒有國、哪有家」的政客為「親中」的「左佬」,但共產主義目標應該是人民凌駕政府之上而落實人民當家作主。所以邏輯上,「沒有國、哪有家」的擁躉其實違反共產主義精神,非但不「左」,可能還很「右」。

忽然顛覆

梁文道說:「以前說起親中,好自然會出現背景音樂,像《我的祖國》、《東方紅》,然後背景是五星旗、金紫荊和天安門,但其實都不符合現在中國的景況。」

可是儘管大家都知道今天的中國再不是赤紅色的革命聖地,可是本地傳媒還是習慣在訪問「親中人士」時便拉來鄔維庸或徐四民、中國製造依然是中僑或裕華、時裝設計師的China Chic依然是毛澤東或五星紅旗。

對這些謬誤梁文道都一清二楚,而他相信經常上深圳洗頭按摩購物的香港人也心中有數。可是大家都潛移默化、全盤接受,直至他當了商業一台總監。

「你相信嗎?我們昨天還收到廣管局轉介的聽眾投訴,說商業一台反中亂港,還把『六七暴動』拉來說。」他說。

所以他決定要顛覆「親中」這一概念,因為「中國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概念,根本沒有『親中派』這回事,他們自己也沒有意識形態,最多是不同類型的人組成一個派對。」於是他把「親中派」後加一個「對」字,語帶相關,成為商業一台的最新節目《親中派對》。但梁文道堅持自己不是要踢走老一輩的「親中派」去改朝換代,只是把「中國」的涵義擴大,所有人都可以是「親中派」。而這位曾經在鳳凰衛視工作的中國通,便挺身擔當中國最新資訊的傳播人,讓我們重新了解祖國。這一切包括:四川成都人不飲茶而喝咖啡、北京年輕人不到後海而蒲胡同、北京行為藝術家比香港長毛更激、中國手機世上最多功能諸如此類。

顛覆最難

「顛覆親中」,其實不單因為要去證明商台這燙手山芋(前有續牌風波)並非「反中亂港」,還為了引領香港走進國際。因為礙於我們傳統上對中國的明意式或潛意式的反感,我們總喜歡說香港怎樣怎樣,中國又怎樣怎樣,好像我們彼此都不屬於同一個國體一樣。

這當然因為歷史上香港的經濟、文化、社會都比祖國進步的緣故,而令我們不願稱自己為中國人。但問題是,當香港所有中文媒體只報道香港新聞,而令我們忘記了自己其實是地球村一員時,內地的《三聯生活周刊》已每期翻譯一段德國《鏡報》、英國《經濟學人》的新聞。梁文道隨手翻開一本北京雜誌《青年視覺》,寫的是阿歷山大帝、鑽石工人的苦況,連旅遊版也介紹伊朗首都德克蘭。他說:「你看,中國其實比我們潮得多!」所以梁文道有一個意願,當內地跟香港在文化上CEPA以後,香港的導演不但能數出10個最好的香港導演,也數出10個最好的中國導演,到最後數出10個最好的中國導演,而其中包括香港人。另一個意願是,由貝聿銘和Michael Lau去介紹內地的建築和figure,然後這些人最後說一句:「我是親中派。」梁文道最後還是語重心長地說:「我們不是要做香港最好,而是中國最好,所以我們要領導中國,因此更加要掌握中國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