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日報】當我告訴朋友,其實我從來沒去過溫哥華的時候,他們全都以為我在開玩笑。是呀,幾乎連我都覺得自己早就去過溫哥華,並且還去過很多次了。這座城市的一切,於我皆為傳聞。然而,那並不是些什麼遙遠的、虛幻的、高高在上的神話傳說。相反地,它更像是個住得比較遠的表哥,家裏頭常常會說起他的故事。例如小學五年級那年怎樣得過一場風寒,大難不死,後來居然還成了馬拉松冠軍。又如他喜歡釣魚,於是每個禮拜天坐船出海;有一回他空手而回,整天的收獲就是一隻皮靴,結果成了全家人飯桌上的談資,談了十年都還不悶。就是這樣,一些或大或小的家族閒話,可能沒多大意思,但又好像有點意思。
可惜這位表哥住得實在太遠,漸漸地,我們大家便又能把關係維持在一個比較友好卻仍經常連繫的程度。直到最近一兩年,許多回流香港的香港人又說要「回流」過去了,因為他們發現香港果然還是變了,就像他們在一九九七年前害怕的那樣。正是在這個香港移民開始回歸溫哥華的奇妙時刻,我終於起身,越洋看看這位早該見面的表哥。
關於加拿大,最初對它的印象就和許多人一樣,總是無法離開美國這個巨大的座標。似乎只有透過和美國的比較,才能求出它的準確定位。這種比較當然不甚公平,但對加拿大而言,又並非全無好處。最能說明情況的例子,就是一些年輕的美國背包客,身在外地,他們近年偶爾會把一個楓葉扣別針刻意扣在身上顯眼的地方,好讓人家以為他們是加拿大人。甚至當人家問起,他們也還要把謊言圓下去,硬說自己真的來自加拿大。
加拿大的國際形象,是美國怎麼比也比不上的。光是入境的經驗,就能強化這段形象上的差距。在美國機場的入境處官員眼中,全世界想到美國的人大概只有三種。一種是走私客,一種是非法移民,最後一種是想去炸大樓的恐怖份子(別稱「討厭我們生活方式的人」);其中又以最後一種居多。然而溫哥華,我沒想到他們居然用笑臉迎接我這個陌生人。莫非他真認得這從未謀面的遠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