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報-秘學筆記】奇斯洛夫斯基為《情誡》定下了很清楚的規矩:在整部戲的前三分之二,我們都是用男主角的眼光去看這個世界。但那被愛的女人,那被偷窺的對象到底是誰呢?我們並不清楚。
偷窺者的目光是很有意思的,它非常純粹,是暗戀的理型,一種完全不需回望也不需交流的注視。或許還可以大膽推論,這才是愛情的絕對形式,只有外殼,沒有內容。
根據早期柏拉圖的形上學,人的靈魂曾經在另一個世界見過各色各樣完美的理型,那是個塵世不可能存在的絕對形式,例如最美的美,至善之善,以及符合數學定義的圓。但是人一誕生,再抽象再理想的形式有了內容,缺陷與遺憾也就隨之而來了。
由於早就失去了這份天真,世故的女子難免要嘲笑少男的傻氣:「不可能,你不可能愛上我。」可是少男面容堅定地回答:「我愛你。」仿佛前生的記憶仍然依稀存在。為了教導/訓這個男孩,女子引誘他,然後在他受不了刺激而早泄的時候冷冷地告訴他:「這就是愛情。」於是最實在具體的內容出現了,一直還活在理型世界中的少男備受傷害。飽經創痛的女人把自己的痛傳染給男孩,這就是愛情,這才是世界。
但是,難道偷窺就不算愛嗎?不了解甚至不認識一個人就不能愛上他嗎?在電影的末段,觀眾和女人一起在自殺未遂的男孩身邊發現:他未必知道原因,但他見過她哭泣,見過她受苦。隔兩座大樓之間草坪的距離,他不明就里地看到她難受,又無能為力地以目光隔空憐惜她。不問為什麼,也不顧現實,這豈非愛的理型?